海面不再是令人舒适的天蓝色，这里流淌的是给人以压抑感的暗红色，在离战场仅有几公里处，海上仍然遍布着深海的断肢与残骸。
「嗡~」战机从这里起降，携带着鱼雷和航空炸弹飞向战场前线。
光辉看着眼前日复一日的场景，回收舰载机，释放舰载机，控制舰载机击沉深海，回收……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生锈了。
「喂，专心点，光辉你又发呆。」女武神很是无奈地提醒着她。
「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战争，为什么我会对战争感到厌烦?」没有穿着自己刚诞生时的白色礼服，为了战斗需要，光辉换上了较为坚韧的军装，就算是军装，在光辉用力的握拳下，也褶皱成一团。
「谁知道呢。」把提取完成的铝块递给光辉，女武神没有过多解释。
「又回来了一波。」接收着有些损伤的轰炸机编队，光辉拿着手中的铝块，面无表情的嚼了一口。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有战斗力的舰娘，像我，完全就只能当补给舰。」女武神抱怨着，手上的工作倒是没有停。
光辉所装备的战斗机，是海毒牙和海喷火，都是性能优异的战斗机，相对的，消耗也直线上涨。
「嗯。」光辉认真的控制着自己的舰载机，很淡然的回了女武神一个字。
光辉的视角里，深海轻巡正好发现了自己的舰载机，位于双肩上的两门防空机枪也转动着。
「砰，砰，砰……」等到舰载机临近，机枪吐出两道火舌，子弹向着舰载机飞去。
「嗯，规避开始。」
海毒牙一个垂直爬升的同时翻转机身，斜切向深海轻巡，紧跟在后的海喷火，则一往无前的冲向深海的右侧。
机枪迅速调转，想把快速接近的海毒牙击毁，从深海的表情上来看，她们并不畏惧这来自天空的威胁。
「咯吱，轰~」深海轻巡看着自己的右侧装甲，被自杀式袭击的海喷火破坏，露出了里面深白色肌肤，伴着滴落的是不正常的蓝色血液。
「唔额额额......」隔着几千米，光辉仍能从战机的共享感官里，感受到深海轻巡的愤怒。
光辉操纵海毒牙，开始了返航，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击沉了这一艘深海轻巡。
「唔啊啊啊。」轻巡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再次调整机枪方向，准备击落海毒牙。
「轰……」鱼雷在她的脚下爆炸，直接让她的半边身体沉入暗红色的海中，深海轻巡拼命挣扎，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她被击沉了。
「唔……」临死之前，深海轻巡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停的开火射击早已超过她射程的海毒牙。
「这样，真的对么?」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深海疯狂而扎心的举动，光辉还是感到有些迷茫。
「司令官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使命，这样迷茫下去可能会堕落啊，光辉，你要清楚这一点。」女武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光辉这个样子，每次都是她来开导光辉。
「我……知道了。」
「嗞...光辉和女武神，请尽快回到B3区进行航空支援。」女武神手上的对讲机发布了她们的下一个任务。
「走啦，不然要被厌战说教了。」女武神拉扯着光辉的衣袖。
「……」光辉不为所动，女武神力气也没她大，只能放弃。
「你到底怎么了?」
「那里……」光辉指着刚刚深海轻巡沉默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是?诞生的舰娘?」女武神不大确定。
「救人……」
「喂，听到请回答，B3区需要紧急支援。」对讲机很不合时宜的想起。
「司令官，有刚刚诞生的舰娘在这里。」
「……不管她，赶快回来，你们那里可能会有敌人的主力部队拦截。」
「你看……」女武神有点拿不定主意，打架她又打不过光辉。
「救人……」
「光辉，服从命令！」
「女武神，我听不清在说什么，关掉。」光辉的侦察机已经发现了远处的深海援军，不过，这个距离的话，这个距离应该能救到她。
「光辉，你……」
航行舰装划开水面，没有人应答对讲机里的声音。
「女武神，原地待命。」
「……我知道了，一路平安。」女武神清楚自己除了补给之外没有任何战斗能力。
……
「第一轮炮击即将到达，紧急规避。」光辉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舰娘，为了转移深海主力的注意力，放出去的海毒牙和海喷火都望着远离舰娘的方向飞行。
出乎光辉的预料，海毒牙和海喷火甚至没有飞出一海里，就被悉数击落。
「特化型。」凭借着海毒牙最后传出来的画面，光辉认出了深海主力舰队里的特化型巡洋舰。
「唔……就差一点了。」
「啪。」一只手陡然抓住了光辉即将触到新生舰娘的手臂，光辉不可思议的转头，看见的是一对猩红的双眸和巨大漆黑恐怖的舰装。
「你想救她?」深海回头看了看蜷缩在海面上的舰娘，邪魅一笑「你们还真是重感情啊。」
「……」光辉强忍着恐惧，想操纵着附近的轰炸机给这深海来一发爆炸。
「有意思~」深海另一只手握住了光辉被抓住的右手，同时握住手肘的手向上顶起，光辉的右手就被折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唔啊！」周遭的舰载机瞬间颤抖了一下，稀稀落落掉在了海面上。
「疼吧，哈哈哈，果然还是很疼的吧。」深海一边说着，一脚就把光辉的膝盖踢折，迫使光辉半跪在海面上。
「光辉！」
「女武神……撤退。」光辉咬牙切齿地喊到。
「喂，当我不存在么！」深海对于自己被忽视这一事实感到异常气愤，右脚踩住光辉的膝弯，反手就将光辉的右臂拧断。
「啊……快走。」
深海看着驶向远处的女武神，撇了撇嘴，又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光辉。
「你的同伴走了呢，就只剩你，还有……这个初生的舰娘了呢。」深海露出了残虐的笑容，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少许。
「怪……物。」光辉用仅剩的力气呢喃着。
「没错呢，我就是怪物啊，给你们带来绝望的怪物！」深海说道。
光辉突然往前一栽，连带着深海也往前倾了些，然后在被折断右手前释放的鱼雷也在快速接近着她们。
「无知。」深海背后的舰炮直接打在了鱼雷的正前方，在激起的海浪下，一把抓住了悬空的鱼雷。
「这么喜欢鱼雷啊，那我送给你好了。」
深海随手抓过一片附近的残骸，垫在了鱼雷和光辉腹间，脚踩着光辉的后腰，狠狠地摁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光辉彻底陷入了大破状态，腹部的伤尤其严重。
「你是想救她吧。」深海看到光辉似乎没什么抵抗力了，就走向了沉睡的舰娘。
「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看着就知道了。」深海抓住舰娘的后颈，慢慢地提了起来，这番动作下，舰娘似乎也要醒过来了。
「知道什么叫绝望么。」
「你……不能……」光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爬向深海。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深海背后的舰装对准了独角兽，「哈哈哈哈……」
随着6声最后的炮击，光辉再也看不到新生舰娘的身影了，但她似乎听见了她的呼痛声，只是光辉无能为力，救不了她。
「……」绝望，愤怒，无奈，这所有的所有让光辉的手无力垂下。
「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平常不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深海有一步步逼近光辉，「击沉我们，看着我们的挣扎，享受其中，不是这样的么。」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战争本来就是如此，你本应该有所觉悟的。」
「不，不一样的……」光辉的眼神失去了神采，只是机械地重复这一句话。
「没意思……击沉你好了。」深海似乎玩腻了，舰装在缓缓转动间，对准了光辉。
呼啸的炮弹被深海的装甲挡住，尽管没有破损，但看得出有些焦斑。
「啧。」似乎感觉到前来支援的舰娘不少，虽然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但保险起见，还是撤退吧。
「就先放你一马，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诺大的战场上，除开翻滚的硝烟，就只剩光辉孤独的躺在海面上。
……
「你知道因为你，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么！」司令官严厉地斥责着光辉，后者充耳不闻，只是一副失了魂的落魄样。
「光辉，你在听没有……」女武神拉了拉司令官的手，摇了摇头，自己先一不走出了房间。
「唉，你好好反省一下。」司令官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回头望了眼光辉，轻轻掩上了门。
……
「对不起……对不起……」光辉慢慢将腿蜷缩到椅子边缘，心中所想都是那个被深海残忍击沉的新生舰娘。
身体上的伤痕可以通过修理来消除，自己心理上的却没办法用物理手段抹掉。
「如果自己没有去救她，她一样会被击沉，自己去救她，结果还是被击沉了，这……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所做的就是对的么?那些深海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感情?我们做的是不是太残忍了?」
就在光辉纠结时，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隙，女武神的头探了进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她才安心的走进来，关上房门。
「光辉?」女武神把手在光辉脸前晃了晃，发现光辉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坐在一旁等待。
「……」
「……」
「女武神，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不想要打仗了。」
「喂，你说什么呢，你不在这，你去哪里?」女武神以为光辉在开玩笑，不过想想，平常光辉从来不开玩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是认真的?」
「嗯，不想打仗了。」光辉回答道。
「司令官现在已经很生气了，你又一走了之，恐怕他不会同意。」女武神有些担心，但她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我要走。」
「不行，你不能走。」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已经伤及了你的核心，如果不在军部接收治疗，你完全没办法动用舰娘的力量。」
「重要么?我们已经使用了多长时间的力量了?还有，我们用力量去击沉深海真的对么?」光辉开口道，一连几个提问让女武神无法回答。
「我去和司令官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光辉刚准备站起身来，女武神就双手用力捧住了光辉的脸颊，迫使她又不得不坐了下来。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女武神盯着光辉的双眼，「所以，我只能祝福你。」
「嗯，谢谢。」
直到光辉走到门口，女武神挠着自己银白色的马尾，犹豫再三才说出了口。
「我想呢，如果你能找到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不会再感到迷茫了吧。」
「我在说什么呢，真是的……」女武神捂住自己的面庞，不知是不是光辉的错觉，有晶莹的液体从手指间流出，滴落。
「再见，光辉。」
「再见……」光辉没有叫出她的名字，开门，走出，关门，就再没看见女武神的身影。
……
走出了司令室，光辉觉得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又好像重新被一道枷锁禁锢，不过，她不去想，便不存在。
「还有三次机会。」
「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么……」
……
朦胧之中，似乎感到有谁在互换自己的名字，琳姐睁开迷离的双眼，想要看清是谁要打搅她睡觉。
「什么啊，是黎塞留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人呢。」看到是自己以前的战友，光辉顿时没了兴趣。
「你没事吧，看起来很累。」橙发紫眼的舰娘如此问道。
「没事，想起点事情而已。」
「怎么，还在担心你家那个孩子?」黎塞留整理了下衣裙，给光辉倒了一杯红茶。
光辉把被子转了一圈，用手指轻弹着杯壁，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担心又怎么样，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你就这么肯定他能通过考核，听说这次考核可不简单啊。」黎塞留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当我在废墟里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没人能够帮他走完他的路，即便是我，都不行。」
「什么?」黎塞留并没有听懂。
「如果杀人是判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那么爱也是一样。」
琳姐站起身，似乎穿过时光，看到了白言的未来。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能为了生存，淡然吃人肉的孩子，也会去施舍食物给受伤的流浪犬。」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他想要守护的，是自己内心最后的善良，而我要守护的，就是他了。」
看着似懂非懂的黎塞留，琳姐也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深海，原初的战争是我输了，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胜利，期待你与他相遇的那天，到那时……」
……
「啊切！」
「提督，你感冒了poi?」
「可能是有人在惦记我吧，说不定是琳姐。」
「真自恋poi~」
「喂，要不要这么欠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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